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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命的快感(The Quick and the Dead)」電影觀感紀聞 程 明 仁
Sharon Stone莎朗史東最俊俏的演出于「致命的快感」
一、印象掃瞄
   民國八十四年六月三日(禁煙節)(端午節的次日),筆者與友人觀賞了早場的美國西部片型新電影“The Quick and the Dead”頗有觸發,遂爰筆紀下觀感……。
(一)序幕
   美國大西部的山谷-荒野、砂塵、黃土……,陽光、被雷劈過的松樹……,一匹驢子和一個尋寶的男人(綽號阿狗的人)齊利男(劇中人Dog Kelly 由Tobin Bell飾演);馬跡聲由遠而近,齊利男伏擊騎馬者,卻反而被其佯死擒拿,掏出手銬扣住雙腕於松樹樁上;那位女騎士(本片女主角Ellen ,由Sharon Stone莎朗史東小姐飾演)在齊利男的營地涼篷中,搜到救贖(主恩)鎮(即雷敦普遜鎮)的「快槍大賽會」傳單,騎馬馳騁往救贖鎮的路上……,留下「阿狗」和他的咆哮叫聲在空曠谷野。
(二)快槍大賽群英會
   智取「阿狗」的女英雄在暮色中到達救贖鎮,僕僕風塵的身影,難掩原本媛姣顏容的英姿,她是來觀賞男人與男人的爭,或為了想贏取高額獎金(首獎美金十二萬四千元)而參戰一決雌雄,還是另有所圖……。平賀瑞先生(劇中人Horace the Bartender由Pat Hingle飾演)的酒館裏,正舉行「快槍大賽會」的報名活動,參賽者有:具瑞典冠軍槍手名銜的顧中先生首先報名;表面上頗有「高手」相的韓龍(綽號愛司)(劇中人Ace Hanlon由Lance Henriksen 飾演)先生、開風月場所的老闆闕有慶、自恃槍法精湛而且自命風流倜儻之「小子」(劇中人外號“Kid ”由Leonardo Di Caprio飾演)先生、黑人賭徒(後來被查悉係不滿伊洛(Herod)的鎮民,特聘來刺殺伊洛之殺手)圭松軍曹、自稱有法術能吃子彈而「不死」的高大印第安人「花斑馬」、矮壯黑面的歐大弟(「瘋狗」)(劇中人 Eugene  Dred 由Kevin  Conway 飾演)、滿身刺青從牢裏來的惡煞「刀疤」(劇中人Scars 由Mark Boone Jr.飾演)、瘦小而滿口暴牙的小伙子史維吉、混血兒青年「紅皮」貝克利、冷峻瘦削的墨西哥(卡斯特羅)槍手卡羅斯、齊利男「阿狗」、救贖鎮的抽稅奸雄(何強)伊洛(約翰英洛)(劇中人Herod 由Gene Hackman金哈克曼飾演)及其手下「扁鼻子
」……等,相繼參加;一個厭惡殺戮、虔心成為傳教士,嘗替伊洛賣命的柯特(劇中人Cort由Russell Crowe 飾演)先生,被伊洛以強暴、脅迫伎倆迫使加入戰局。而不讓鬚眉的巾幗英雄(麥‧)愛蓮(愛倫) Ellen小姐,亦在救援柯特先生杜免其被吊死時展現槍法神技,遂獲伊洛首肯列於參賽名單。一場場生死決鬥的競賽,一次次比快比準的槍擊、一幕幕人性善惡的好戲,逐漸引人入勝……。
(三)龍爭虎鬥
   主恩(救贖)鎮鐘樓上的大鐘嘎嘎作響,時間分秒移向整點鐘-每場快槍賽好手決戰、比槍的時刻;看熱鬧的鎮民聚在酒館陽台、屋頂、房宅內窗門邊、房舍遊廊、決賽場所街旁……,有人在押賭下注;華萊士醫生提醫藥包、孟察理先生靠在推棺木的車子;眾人錶上指針聲在比賽前夕的寧靜片刻,顯得特別清晰,伴隨著屏息以待眾人的心跳聲。大眾都等待每場比賽的結果,誰的槍法快、準,成為贏家;誰會落敗,甚至賠了性命?!……時間分分秒秒推移,拔槍、擊射槍彈、硝煙、揚塵……;參賽者有人應聲倒下,負傷或死亡;有人接受勝利的喝采,迎向下一場攸關存活、輸贏的生命爭賽。在伊洛所指使三個穿著黃褐色長風衣的屋頂上狙擊手(伊洛貼身保鑣)監視中,以及「扁鼻子」對手開槍逼迫下,使原本想從此「放下屠刀」的柯特先生拔槍還擊,重創扁鼻子之右臂,獲得下回合參賽權-然而柯特先生卻是受強暴、脅迫始成為「贏家」者。黃昏後近七時,愛蓮小姐出戰「齊阿狗」,柯特在臨賽時輕聲提醒她注意傾聽大鐘敲響報時前的小響聲;鐘響、拔槍、火星閃過,「阿狗」左臂中彈,愛蓮勝了第一回合。
(四)鴻門夜宴
   當愛蓮小姐返回旅館客房時,發現門上插有伊洛邀請晚餐的卡柬。愛蓮換著一套腰下打褶、綴花邊及銀釦子的深藍色天鵝絨洋裝,鑲有棕色為底、紅藍綠白交映紋樣之披肩外罩;並加一條淺藍色細羊毛圍巾。並且到酒館外瞎眼擦鞋男孩那兒,為她那雙黑色牛皮短靴打理門面。而在腿上吊帶襪間,綁縛一支點四一口徑的附皮套三吋槍管「掌心雷」,至伊洛的虎穴冒險。不出愛蓮所料,伊洛的邀請晚宴,存有打聽探悉她底細之意圖,在二人餐敘對話中逐漸浮現,……。愛蓮復仇之火逐漸自心底油然而生,暗中摸索到預先藏好的「掌心雷」,想要趁機一舉擊殺對面的殺父仇人、小鎮的惡霸伊洛;無奈幼年時目睹父親(麥肯西警長)慘被伊洛等盜匪懸吊槍擊致死的無名懼鬱,驀然喚起,一陣不順遂的忙亂-取槍、滑掉它、再度握住它,後又收回原藏部位……,加上誤以所聞伊洛使用那把銀製雪茄剪的金屬口卡口答聲,為其開手槍保險的聲音,而受到「圖窮七首見」之驚憾!好在伊洛並未發覺這朵明豔玻瑰,姝麗中潛存的「毒刺」。稍後愛蓮匆匆辭返酒館,一夜雷雨交加。
(五)復仇與贖罪
   麥愛蓮小姐永遠記得父親死亡前的情景:盜徒何強‧伊洛的黨羽在他們老大坐監時,突襲救贖(主恩)小鎮劫獄,愛蓮她的爸爸-該鎮警長麥肯西先生雙拳難敵四手、單槍難抗群賊,遂被盜匪縛吊待誅;當麥肯西警長被吊身軀依附的四條橡木椅椅腿為搶去了三條後,伊洛竟哄騙脅迫愛蓮開三槍,表示若她能射斷繩索就可救其父性命,孰料二槍未果、接踵第三槍更瞄低了準頭,……不知是槍擊作用勒緊了麥肯西的頸部,還是愛蓮成了伊洛殺她父親的工具,抑或橡椅上的獨腿亦斷裂使麥肯西身軀失去倚靠而懸吊(按原著書中係描述伊洛以愛蓮為其殺害麥肯西之工具),致使肯西警長成為捍衛正義的犧牲者。
一個年僅七歲的女孩,竟要承受斯種不共戴天之亡父仇恨!?難怪為父復仇之內心煎熬,常相伴隨自幼揮不去的父親臨死情結夢魘……。
柯特先生則終身遺憾被伊洛逼脅強制殺害一位對其及伊洛均有救命之恩的神父,該神父是在柯特、伊洛等人當年搶劫墨西哥索洛拉鎮某銀行後,亡命土松(鎮)南方教堂時伸出援手(伊洛當時誑稱他們一行人是善良流浪百姓,被惡警濫行追殺);等他們離開前,伊洛又恩將仇報,命柯特槍擊這名「恩人」(主恩的化身)。一種年少無知、犯下「恩將仇報」的罪惡感及救贖心,成為驅使日後柯特毅然遠離伊洛、不相為謀,虔心建教堂、照顧幼年孩童並施教的原動力。愛蓮復仇、柯特贖罪之心境,藉由二人在小吃店中的對談描述給觀眾。
   第二回合的快槍賽的規則,被殘暴的伊洛改成強制性一對一的生死對決,亦即輸掉比賽者即必須賠上性命!鎮民共同暗中出資聘來解決伊洛的仗義殺手圭松軍曹,竟慘死在伊洛槍下,成為第一個本回合的出局者,似乎惡報的時刻未到。接下來,「小子」對決「刀疤」,「小子」玩了一場花式快槍,正中「刀疤」心臟使其一槍斃命。一場傾盆大雨讓另外兩場次的「殺戮遊戲」暫停,眾人聚在酒館裏……,「小子」、愛蓮皆聽到酒館老闆女兒凱蒂(劇中人 Katie 由 Olivia Burnette飾演)被闕有慶(妓院老闆、無賴)「糟蹋」、「佔便宜」的聲響,無恥的他竟誘姦了年幼無知的她,平白奪去了她的貞操……。愛蓮不滿的情緒已在蘊釀、累積,加上闕有慶作完這不足對外人道的淫事,竟又自得意滿向酒館中一群撲克牌賭客述說此無恥之事,愛蓮再也按捺不住義憤,遂找闕有慶「單挑」;酒館老闆賀瑞希冀愛蓮小姐殺掉這缺德鬼,「小子」、柯特提醒她注意及瞄準對方的要領,陣陣雷光滂沱雨鳴中,兩人在旅館外街道上各據一隅,槍聲此起彼落、漸接近,女英雄以單槍會雙槍,卒重創他的下體……;原本心中幾經考慮的愛蓮無意取闕有慶性命,孰知卑鄙、狠毒的他負傷尾隨其後入酒館欲偷襲,她祇好反擊了結束他汙穢齷齪的一生。愛蓮換上乾衣服下樓、出旅館往馬房途中,遇見華萊士老醫師,他表示想和她好好談談,並關心她低聲問道她要往何處去?……
   愛蓮騎馬來到荒廢多時的小鎮墓園,想從迷宮般的墳地找尋父親的墓碑、墳塚……。跟蹤前來的華萊士醫生(劇中人Doc. Wallace由Roberts Blossom 飾演),向其作自我介紹,告訴她是由他將其接生,並在很久以前把她送上往東開驛車的……,且敘及一個殘酷事實:伊洛為不讓鎮民憶起麥肯西警長,遂早於當時將其遺體用帆布包裹綁上大石,而沉到河裡了。激起她的憤怒慨怨,卻又自認憑一己之力難勝伊洛而有所氣餒。華萊士大夫告訴她鎮民在伊洛高壓統治下都成為懦夫,他們一直「在等一個好人」來對抗這個強人;同時交給他父親的舊警徽,並給愛蓮忠告:若自認未有戰勝伊洛之信心、把握,最好立即離開該鎮,以免平白犧牲寶貴性命。她仍決定「再試一次」-復仇。
   愛蓮回到鎮上,正好趕到柯特與「花斑馬」的對決,在瞎眼鞋童即時投來一顆子彈的協助下,柯特擺平了強敵「花斑馬」,成為第二回合快槍賽的最後一場贏家。
   當賽後伊洛指使其爪牙「耗子」、歐大弟、狄辛甫、「齊阿狗」等人,正欲強制柯特胡搞「鎖鍊囚徒」與金髮妓女性交「遊戲」時,適時被趕來救援的愛蓮阻止……;柯特與愛蓮冥冥中像有命定的「緣」、「愛」,指引二人共度良宵……。
(六)終曲-掃蕩群魔,雌雄雙英顯神威
   小吃店中的老闆艾拉老先生與愛蓮閒談中,可知悉他並不看好她會戰勝伊洛,反勸她離開小鎮,讓其他人放黑槍幹掉伊洛。酒館門前,與舉行「小子」與施瑪蒂的婚禮,蛋糕、香檳、音樂……,以及女儐相們撒米慶賀的儀式,似乎意味提早預祝「小子」贏得快槍大賽……,但他的對手是他的老子-伊洛,鎮上的強人、惡徒。賀瑞在黑板上記下賽程-正午係伊洛對「小子」,下午六時係「小姐」(愛蓮)對柯特;誰會贏得比賽獎金?誰又會是孟察理棺材車上的屍體?劇情推向最終高潮……。
   祇聽兩響槍聲,在硝煙氣味彌漫間,「小子」中彈,愛蓮的扶持直至他死亡,她的慟吟、瑪蒂的悲號;加上伊洛滿臉的狐疑、失落、無能無助的痛苦。伊洛他的告白使人明瞭他的妻子有對其不忠實的紀錄,令他自始懷疑「小子」是不是自己的親骨肉?!他的不信任人、多疑的性格是先天的,抑或可歸咎於那場「紅杏出牆」的意外?
   晚餐時刻,輪到愛蓮與柯特在鎮上鐘樓廣場對決,伊洛在監賽。報時鐘響的前五響,二人仍未相互開火,伊洛一次次催促二人拔槍;
直到第六響鐘聲伴隨伊洛的怒吼,才看到二人拔槍及二聲槍響……,這次倒下去的卻是愛蓮小姐!似乎胸口受到重創,血染紅她的手指、襯衫,華萊士醫師趕來診視向眾人宣佈她的死訊!!然後,老華萊士將愛蓮「遺體」抱進診所,關上大門。狂怒的柯特欲撲擊伊洛,然而寡不敵眾,被其手下所制伏……。柯特抉擇了翌日破曉時分,與伊洛決戰。夜晚,「耗子」一方面多喝了點酒,他方面「曲承上意」、又欲為「扁鼻子」出氣,遂以槍柄敲腫了柯特用槍的右手……。拂曉,當志得意滿的伊洛赴賽時,鎮民及匪盜、流氓之徒均已群聚,等待看誰是贏家。對「耗子」以「教訓」方式替伊洛「看好犯人」,致使柯特右手傷腫,伊洛並不滿意,遂槍殺了「耗子」(似乎要展現他公平競爭的胸襟);惟見他稍後向其黃褐長風衣保鑣、護衛下達若自己未擊中柯特,就補槍格殺柯特的指令,足徵其陰險狠毒的本性難移矣。時間在遞移,究竟「鹿死誰手」?
   當大鐘作破曉第一聲鐘響報時之際,驀然巨大的爆炸聲瞬間此起彼落,大鐘、酒館頂層、「牧人之家」、伊洛的大房子……均被炸毀坍塌,馬具行、若干商店也被震垮或傾頹……;伊洛及三個貼身護衛想要尋找肇事的目標……。
   在塵霧、濃煙、磚石、木樑碎片及人群騷動中,伊洛看到一個人影從對街街角逐漸移進(耳中受轟隆搖撼的耳鳴遂在,看其神情似乎戒備柯特來取他性命……);「是你嗎?柯特?」他出聲問道,但對方沒有回答,仍向前行;旭日東昇前那人已近在眼前-不是別人,正是愛蓮,她襯衫前胸仍有紅色漬印,是「人」、還是……「鬼」?!
!他大叫道:「妳已經死了!?」尖叫:妳究為何人?妳是誰?」她伸手由胸前掏出父親的舊警徽,二人腦海均浮現當日情景……。柯特替愛蓮用槍撂倒那三個持卡賓槍的護衛,好讓愛蓮與伊洛「公平」比賽,凱蒂鼓舞著愛蓮,二人飛快拔槍擊發,愛蓮傷了肩部,而伊洛胸臂間受了重創;他用兩手拖遊自己身軀,力竭至死,死前尚掙扎抓到愛蓮掉落的父親舊警徽。……凱蒂由伊洛手指間取出那擦得一如往昔光亮的警徽交給愛蓮,柯特在旁扶著她。她對空鳴開一槍,要鎮上那些遊民、強盜、匪徒、流氓放下手中的槍(武器),不准動快槍賽獎金;被通緝懸賞捉拿中者,限三分鐘離開小鎮……。她挺站起來,與柯特共舉警徽向鎮上良善民眾說:「讓我們一切從頭開始,『法治』又回到鎮上了。」……──劇終──
二、觀感
(一)巾幗英豪,捍衛女權,不讓鬚眉──
   美式西部片猶如目今之港片,有將女性演員當實質主角者,人們往往形容這類不以女性演員作「主角」的電影,係屬以女性為「花瓶」陪襯、旁配的電影;而且該型影片常易流露以男性觀點、視野環顧人世的意識色彩,予倡男女平權人士有欠缺女性心田深處關懷、感觸之譏。但本片“THE QUICK AND THE DEAD”不再將西部片中的女性侷限於「弱者」-貴婦、淑女、村婦小女孩、身世可憐婦人,甚至娼妓、蕩女的角色猶如花瓶、配件、裝飾品般聊具一格;劇中人愛蓮小姐「靜如處子、動如脫兔」,動靜兼勝、柔中帶剛,憑聰慧智謀、正義氣慨、及精湛槍法,為父復仇、除暴安良、重建小鎮秩序,洵可謂巾幗英豪範式。她不再是「跑龍套」的配角、小旦,已儼然全戲之主角、台柱矣。片中多次有鎮上遊民、無賴欲以言詞「虧」她,向其用言詞佔便宜,反被其一番「唇槍舌戰」倒「虧」回來。而鎮上「人渣」闕有慶在侵犯少女凱蒂的性決定自由,奪走她童真、貞操後,尚自吹自擂、向眾人誇耀他的「功夫」,言辭中充滿輕蔑女性之語;引發愛蓮「人溺己溺」之悲憫胸懷、女性憤怒,遂與那妓院老闆提早比槍于大雷雨中。片中並似以愛蓮將闕有慶「去勢」,象徵消滅男人「沙文主義」之意識及男、女間「均勢」平權;而那「人渣」的酒館偷襲,與愛蓮的適時「反擊」,似又意味女性自我為權利爭之時趨以及父系威權體制之嘲諷(從愛蓮與凱蒂在片中之對話裡,亦可感受)。
愛蓮屢次戰勝男性對手(力取或智取)均頗有不讓鬚眉之態勢。本片饒富突破西部片傳統以男性角色主導劇情推移之窠臼、公式的實踐精神,具有濃厚女性關懷、社會自省色彩。
(二)正義道廣,欲情路狹,善惡有報──
   明代洪自誠先生(還初道人)有言:「天理路上甚寬,稍游心,胸中便覺廣大宏朗;人欲路上甚窄,才寄,眼前俱是荊棘泥塗。」(註一)「心無物欲,即是秋空霽海」(註二);又云:「欲其中者,波沸寒潭,山林不見其寂;虛其中者,涼生酷暑,朝市不知其喧。」(註三)「羈鎖於物欲,覺吾生之可哀;夷猶(按指留連)於性真,覺吾生之可樂。知其可哀,則塵情立破;知其可樂,則聖境自臻。」(註四)睹思斯等箴言,洵咸蘊涵勸戒吾人宜無欲則剛、有容乃大、澄心見性、知足常樂之深意。此理遍存於美國西部片、中世紀古歐洲騎士(武士)片,吾國武俠片(動作片)等類型影片中。猶如本片之伊洛為名-欲贏得西部快槍手之聲譽,逐利-想使得鎮民永依其定下的規矩付「保護費」;且排除異己-密謀去除自己行走江湖結怨的仇敵和他們的後裔、杜防有人在他身後放黑槍,遂年年舉辦快槍大賽,美其名以槍會天下豪傑、英雄,實際上包藏剷除逆違者的禍心,令人為其名利蔽良知、好爭狠成性,唏噓(欷歔)不已!一群被欺壓許久的沉默大眾,竟想出釜底抽薪、聘圭松軍曹殺斃狂徒之計,足徵「小民亦不可不畏,畏小民則無豪橫之名」(註五);片中伊洛聞及鎮民欲誅除其性命之謀,及嗣後擊殺圭松後對鎮民咆哮之際,此二時之神情憤怒中,正顯露其心寒畏懼矣。俗諺:「虎毒不食子」,伊洛末了竟用快槍解決其子之命(劇中已交待他始終懷疑不貞之妻與人有染,才生下此子);真所謂:「機動的(按此處指愛用心機者),弓影疑為蛇蝎,寢石視為伏虎,此中渾是殺氣;念息的,石虎可作海鷗,蛙聲可作鼓吹,觸處俱見真機。」(註六)多疑猜忌者,與人交往不能存誠去偽,終必離群無法成事。闕有慶色慾薰心、染指天真少女
,圖一時之「快感」而致命,亦為適證歟!
   「念頭寬厚的,如春風煦育,萬物遭之而生;念頭忌刻的,如朔雪陰凝,萬物遭之而死。」(註七)如果謂伊洛之行徑譬諸朔雪殺生,則柯特之舉措正似春風,能頓悟物慾、良知抉擇之道,厭惡槍擊殺戮「遊戲」之殘酷、不仁,毅然虔心信教、摒棄槍彈、照顧幼弱、期贖前孽,誠回頭金不換之浪子、英雄。嗣後又義助愛蓮償雪父仇、替良善無依鎮民除去惡害,猶周處俠風也。蓋柯特早經老教士之死的銘心內疚與多年苦行潛修,看破名利、抑制物欲,不再作伊洛的殺人工具、狐群狗黨,而是作一個真正的人,不受他人操縱、支配,而自行扮演自己角色的「主角」;遂能超出俗窳鄙人之心而致良知,脫穎塵世撥弄之戲而合知行。洪自誠先生嘗謂:「人生原是一傀儡,只要根蒂在手,一線不亂,卷舒自由,行止在我,一毫不受他人提掇,便超出此場中矣。」(註八)正為此理耳。
   「為善不見其益,如草裏東瓜,自應暗長;為惡不見其損,如庭前春雪,當必潛消。」(註九)善惡豈非不報耶?!曰:非然者,時候未到也。片中諸善眾惡,莫不冥冥中有福報禍應,其理知也。正義、物欲、善、惡、情、仇、愛、恨-人的心境、行止,俱映照於外在自然環境之變化中。「霽日青天,倏變為迅雷震電;疾風怒雨,倏轉為朗月晴空;氣機何嘗一毫凝滯,太虛何嘗一毫障塞,人之心體,亦當如是。」(註一○)影片及小說中人、景交相對比映照、起伏移易,觀覽、閱讀者必可自有領略……。
(三)浮虛名利、兩俱相忘;名實相符──
   「山河大地已屬微塵,而況塵中之塵。血肉身軀且歸泡影,而況影外之影。非上上智,無了了心。」(註一一)「石大光中爭長競短,幾何先陰?蝸牛角上較雌論雄,許大世界?」(註一二)看快槍大賽中參賽眾人或為高額獎金、或為快槍之名,連番爭……,到頭來幾人活命、幾人獲益?!
   徒具虛名的韓龍經不起伊洛無情狠槍之考驗,其臨死前之抽搐、抖顫,死後身上財物被人剝取一空祇剩血污內衣的慘狀(註一三);而不堪一擊的顧中先生,竟有瑞典冠軍槍手之頭銜……,足證世間名實不符之人、事頗多,惟名實相符、腳踏實地為待人、處世之道也。
 (四)智勇兼備;利用繫法,推行在人──
   當史維吉與「刀疤」比槍時,想用計取勝,一面提早放槍,一面則想先臥地,卻受「刀疤」防衛反擊致死。伊洛當時尚厭惡道:「耍詐是贏不了的。」(註一四)此似乎為一反諷的伏筆。事實上,愛蓮即係以詐死之計、出奇制勝者(註一五)。君子對一般人士固宜守「害人之心不可有」之原則,惟「防人之心不可無」,尤其防「小人」害己之心,縱君子亦宜具備;甚者,遇小人之害迫在眉稍(睫)時,為防害之反擊洵可以「詐」對之,期勝邪去奸歟!是以君子、英雄除具正義實踐之勇氣外,尚應有防小人之「智謀」焉。
   宋代王安石先生嘗云:「制而用之存乎法,推而行之存乎人。」(註一六)而說明人治、法治互濟相成之重要性,良法仍貴於人之實踐,賢能之士則可弼助法之不足。法之實效繫於受規範人群之確信、認知;人之行止藉由法律作是、非、善、惡之準繩、圭臬。麥肯西警長係執行美國聯邦憲法、相關州法的代表,係為鎮民安居樂業之屏障、除暴靖邦之干戈;相對者,如伊洛之流,殘民以逞、為非作歹,乃正義公理之仇敵、良民百姓之公害。自伊洛誅害麥肯西警長後,其竟自詡為該鎮之「守護神」,憑藉武力,橫徵暴歛,搜括鎮民血汗錢;又包娼包賭,庇護盜賊,擴充自己掌握地盤;恣意獨斷,無法無天。
在伊洛與愛蓮那次夜晚餐敘中,他曾向愛蓮表示他並不想受人觀迎,嘗謂:「『我』鎮上的人都需要『我』。我給他們的生活帶來『秩序』,不是法律和規定,只是規矩,照我的話做,他們就什麼也不用擔心了。」(註一七)而伊洛在殺了圭松後,對鎮民所作之咆哮怒吼:『這是「我」的鎮!如果你們能活到天亮,是因為我沒有在夜裡殺了你們!我是一切的「老大」,每天由我來決定誰生……誰死!』(註一八)伊洛殘暴、猜忌、陰險、恣意、專擅、以殺人為樂的奇特心理,其來有自;蓋其父親(曾任密西西比州的法官)常逼其母和他看吊死人犯的恐佈、駭人畫面(足徵傳播媒體渲染過度暴力對兒童、青少年確有不良影響),後因審刑案促其精神失常而自殺,或可推斷其家族有遺傳精神病症,至少其父有嚴重人格缺陷,影響伊洛一生的身心發展耳。伊洛只有霸道觀念,全無「法治」理念,其訂定之「規矩」,缺乏實效性之人類理性、尊嚴的底蘊,自己未必遵循,卻令鎮民唯命是從;盡為弱肉強食、歛財豪奪的惡規窳則,乏民意基礎而不具法效性,非屬法律規範者。伊洛專恃武力欲駕馭鎮民,不問蒼生福祉、疾苦,全憑喜好胡為,未能以「法」制用、以身作則,遑論推行法律規範?!遂導致眾民視為寇讎、「獨夫」,黔首唾棄、背離之覆亡命運也(註一九)。
   鎮民明裡不敢言心中積怨怒,時時指望有俠義之士使其等重見「青天」;因為衷心存在「明天會更好」的企盼遂能「等待黎明」於伊洛之高壓無道統治中。就像瞎眼擦鞋男童在被愛蓮詢及為何丟子彈救柯特急危時的話語:「小姐(指愛蓮),不要弄錯了,我情願瞎了眼活著,而不是就那樣死掉。我現在過得也夠好,而『只要有人把這個鎮上的情形改過來的話,我還會過得更好。』」(註二○),可見一斑矣。
三、結語
   真正的「法治」係人民、政府均守法以治生活焉;專制、獨裁之「政府」,往往既欠缺民意基礎、不得人心,又處處要求人民守「規矩」、「秩序」(『法秩』),祇能呈現一時的社會秩序,卻因統治(獨裁)者自己往往先違規、失序而易使國家、社會亂象紛呈時起矣。吾人需要的係實質、有機的法治社會,而非短暫、一時之形式、虛相的「法秩」環境。「惡法」、無「法」、歹人、鄉愿,均不足以濟世;惟「良法」、行「法」、仁人、賢士,足以淑世歟。
   「無風月花柳,不成造化;無情欲嗜好,不成心體。『只以我轉物,不以物役我』,則嗜慾莫非天機,塵情即是涅境矣。」(註二一)伊洛之流「以物」役己,卒自取滅亡;愛蓮、柯特之屬能以己「轉物」,故能懲奸福民、伸張正義。
   「就一身了一身者,方能以萬物付萬物;還天下於天下者,方能出世間於世間。」(註二二)能知足者,常樂;汲汲過分名、利者,輒自尋煩惱哉。天下,為公共利、共享、共治,同有者;非一人所能恣意獨治、僅謀私利而損人者也歟。伊洛惡果,愛蓮、柯特善果,乃前車之鑑也。
   『人生福境禍區,皆念想造成。故釋氏(指佛祖)云:「利欲熾然即是火炕,貪愛沉溺便為苦海;一念清淨烈焰成池,一念驚覺船登彼岸。』念頭稍異,境界頓殊,可不慎哉。』(註二三)物欲、真性、善、惡之境,咸由心造耳,若為虛浮名利追逐之一時「快感」而「致命」,則何苦哀哉耶??!。
後  記
   本片導演 Sam Raimi(山姆萊米)先生曾執導改編自史蒂芬金先生恐佈小說「屍變」而成名,頗富才氣;並嘗製作「終極標靶」、「魔俠震天雷」等電影,為「金錢帝國」影片編劇;也曾在「黑幫龍虎鬥」等影片中飾演要角。近年又以【蜘蛛人】系列電影名揚全球!
【按】
   “THE QUICK AND THE DEAD”(「致命的快感」),原著劇本為賽門‧摩爾(SIMON  MOORE)創作(賽門‧摩爾,英國人,其筆下名作有電視迷你影集劇本「大買賣」(Traffik )、「疑心生暗鬼」(Under Suspecion )電影劇本、「戰慄遊戲」(Misery)電影改編劇本等);由該劇本改編而成小說的衍生著作人為傑克‧寇提斯(JACK CURTIS )(傑克‧寇提斯,美國人,擅寫西部小說之名作家,亦精於電影劇本創作,如「篷車浴血戰」(Wagon Train )、「淘金記」(THE Rifleman)等……。)中文翻譯者為我國名影評人景翔先生,中譯本發行出版公司為皇冠文學出版有限公司,初版出版日為民國八十四年(一九九五年)五月二十日。
註一:語見洪自誠先生「菜根譚」第七三章,引用版本為劉省齋先生註譯,台南大行      出版社出版(77年12月2版)(以下簡稱前揭書)頁六六~頁六七。
註二:參同(註一)前揭書第二三四章前段頁二0一。
註三:參同(註一)前揭書第二七七章頁二三七~頁二三八。
註四:參同(註一)前揭書第二九九章頁二五六。
註五:參同(註一)前揭書第二一四章頁一八四。
註六:參同(註一)前揭書第二七七章頁二三三~頁二三四。
註七:參同(註一)前揭書第一六三章頁一四二~頁一四三。
註八:參同(註一)前揭書第三五三章頁三0二~頁三0三。
註九:參同(註一)前揭書第一六四章頁一四三~頁一四四。
註一○:參同(註一)前揭書第一二四章頁一一一~頁一一二。按本章亦有版本係作:「青天霽月,倏為震電迅雷;朗日晴空,忽為疾風怒雨。氣機何嘗一毫滯礙?太虛何嘗一毫障蔽?人心一體,亦當如是!」
註一一:參同(註一)前揭書第二三七章頁二0三~頁二0四。
註一二:參同(註一)前揭書第二三八章頁二0四~頁二0五。
註一三:相關情節可參閱中譯版SIMON MOORE 原著劇本、JACK CURTIS 改編小說、景  翔先生翻譯「致命的快感“(THE QUICK AND THE DEAD”)」(皇冠文學出版
       )P.109~P.112。
註一四:相關情節,可參同(註一三)前揭書P.93 。
註一五:在小說(劇本)小說中,係藉由瞎眼擦鞋男孩內心追憶描述手法,令讀者間接推知愛蓮在與伊洛比槍前購買諸如:細繩子、紅墨水、磷、大頭針、薄荷及小鉗子等物品時,似即有「佯死」之準備;參同(註一三)前揭書P.213。
註一六:語見王安石「王臨川全集」之周禮新義序。
註一七:相關情節及對白(中譯)請參同(註一三)前揭書P.131 。
註一八:相關情節及對白(中譯)請參同(註一三)前揭書P.159 。
註一九:參同(註一三)前揭書P.134~。
註二○:相關情節,可參同(註一三)前揭書P.181 。
註二一:參同(註一)前揭書第三四一章頁二九二~頁二九三。
註二二:參同(註一)前揭書第三四二章頁二九三。
註二三:參同(註一)前揭書第三三四章頁二八七~頁二八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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